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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贸商拎包客夹缝求存

来源:新浪|2007-04-28

黑龙江大黑河岛报道 本报记者 牛晓波

姚军没想到,刚刚从去年打击"灰色清关"风暴中缓过劲来,"禁商令"又来了。

从1999年公司成立以来,姚军本来觉得这生意应该能做得越来越好。这家独处于黑龙江江心大黑河岛上的商贸公司,在整个黑河市,无论是政策地位还是地理位置,均可谓得天独厚。但做到这两年,姚军感到压力如影随形。

坐在办公室里,看到在院子里停着的大货车,姚军吸烟的动作明显加大了,"一季度就亏了好几十万了!"

从去年俄罗斯"禁商令"消息传出来之后,这家"主要就靠给打包运包挣点服务费"的经贸公司,突然从峰顶跌到了谷底。观望中的在俄华商进货量的骤减和大批华商的回撤,连带使在俄罗斯并没有生意的姚军也感受到了这股强大的"寒流"。

拎包客的生意

姚军的公司主要做的是拎包客的生意。

现在,在中俄边境口岸城市,拎包客已经成为民间小额商贸活动的主力军。他们一般都是对岸俄罗斯城市居民,过境之后,往往会在中国这边采购大批商品,装成一个大包,以"自用"名义通关,合法免税将这些商品带回俄罗斯。

但无论是他们自己,还是中俄双方的海关人员都知道,这些揣得结结实实的大包中的商品,真正"自用"的不足一――绝大多数都是在俄罗斯经商的中国商人从国内进的货。

这样做的好处是,进货的商户可以规避以普通商品过关必须向俄海关缴纳的关税,而拎包客则可以得到一笔还算不错的劳务费。

这些拎包客有的带着一张纸片,上面详细开列了委托商户需要采购商品名单,然后自己跑到商户指定的地方取货。有的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去采购,委托商户早已联系好中国这边的合作方,将所需商品打包送到他们手上就行了。

2004年之前,拎包的主要是中国人。但是,从2004年4月20日起,俄海关对从中国进口的商品提高关税,征税重点是自中国进口的日用消费品(包括鞋、帽、雨伞、玩具等)。这些商品正是在俄中国小商户的最主要商品。

从此,中国人从拎包客的队伍中消失了。很快,俄罗斯人成了拎包的主力军。因为,俄罗斯海关对俄公民携带的"自用"品免征关税。

当地人说,这些拎包的俄罗斯人不仅可以免费过来玩一天,最后还能有点收入,对于俄罗斯远东地区收入并不是很高的一般居民来说,这个活还是值得做的。

相比起中俄间的贸易总量来说,拎包客们的一小包一小包的生意似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正是有他们的存在,才有人认为,中俄双方基于正式统计数据形成的双边贸易数据统计,可能都忽略在他们这批人所做的贡献。

2006年,中俄双边贸易额达到了创纪录的334亿美元,比2000年增长了5倍。但同时,这个数字也只是中美贸易额的1/8,中欧贸易额的1/9。

但这一年,中国已成为仅次于欧盟的俄国第二大贸易伙伴,而俄罗斯只是中国的第八大贸易伙伴。而50年前,情况恰恰相反,莫斯科不仅是北京最大的贸易伙伴,而且是唯一的重要贸易伙伴。

期待中的跨江大桥

姚军的公司则为这些拎包客提供在中方的打包、报关、报检、装车、运输等服务。

大黑河岛是一座不到一平方公里的小岛,处于黑龙江主航道中方一侧,距对岸750米。对岸就是俄罗斯远东阿穆尔州首府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当地人简称"阿州"、"布市"),岸上的城市建筑清晰可辨。小岛与黑河市区有大桥相连,而到对岸则没有桥。

姚军的公司就在岛上,距口岸200米左右。公司建有民贸专用通道,海关监管区和近2万平方米的仓储物流库区。拎包客的东西到了,在中国这边的所有海关手续都可以在公司里全部办全,然后公司直接将货包用车运到小岛北岸的码头,或装车或装船,运往俄罗斯。

拎包客,将小包货物带到对岸之后,再由专人将这些货物归拢到一起统一发货。

现在是4月,正是黑龙江解冻期。这个时段,过江去俄罗斯是代价最高的――必须坐气垫船。而冬季结冰期就可以从冰面上直接开车过去,夏天则驶船。

这样的交通方式是黑河市的一块心病。姚军说,4月份正是这里换季的时候,商品需求量非常大,但受制于交通成本,这个月的贸易额总是处于一个较低的位置。

黑河市政府也一直在努力争取能与对岸的俄方合作在黑龙江上建设一座跨江公路、铁路两用桥,那样,黑河的对俄贸易将摆脱现在这种依靠走水路,并受季节变化掣肘的困境。

当地有官员认为,作为地级市的黑河对俄贸易之所以赶不上同省的县级市绥芬河,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绥芬河既有公路口岸又有铁路口岸,而黑河则只能走水路。

从2004年开始,就曾有消息说,双方已经就此事达成一致,工程将于次年开工。

但随后,这个消息被证实为过于乐观了。2006年9月中俄两国政府首脑定期会晤委员会运输分委会第10次会议决议中再次确认了将在黑河和对岸布市之间建桥的意向。而在今年3月份黑河市与对岸俄阿穆尔州政府的年度工作会谈中,双方提出,将共同推进黑龙江大桥建设2007年开工。

也许是吸取了上次高调宣传之后被动的教训,目前,黑河市政府在有关建桥的问题上三缄其口,非常低调。有当地官员说,政府通知了,在大桥正式开工兴建之前,不允许政府各部门对外透露有关大桥项目的细节。

但这位官员也承认,现在大桥项目之所以一直停滞不前,主要就是俄方的资金问题,"我们这边是什么问题都没有的,就等对岸能拿出钱来了"。

"灰色清关"

与其他几个类似口岸城市不同的是,类似姚军的公司这种从事中俄间货物发包业务的企业在黑河只有这一家,而别的城市则可以见到很多。

姚军的公司业务真正快速提升始于2002年。那一年,黑河市政府为整合和规范商贸秩序,改善商贸环境,专门开了个会议,决定将小额民贸代理业务全部交由带有政府背景的姚军的公司一家承担,同时,政府也为公司业务收费设置了强制价格。

"这个定价比原先物价局给我们批的价格低了好多。"姚军说。按照政府定价,每个35公斤的包收费25元,其中包含了出入境检验检疫局的检验检疫费和海关通关费用,公司能得到的为12元。而当初物价局核准的价格则是每个包37元,且不包括上述检验检疫费和海关通关费用。

即便如此,姚军的公司还是政策的受惠者。因为从那时起,整个黑河口岸,从事这种报关代理业务的企业只剩下这一家了。

公司的经营开始渐入佳境。到2004年,公司年出口贸易额已经达到1.2亿美元。而随后的两年更是"黄金时代"。2005年,公司出口贸易额比前一年翻了一番,到去年,已经达到3.2亿美元,约占黑河全市全年出口贸易总额的五分之一强。

"俄罗斯打击灰色清关给我的业务发展带来了机遇。"姚军说,其实他们就是在俄罗斯海关掀起打击灰色清关风暴的时候,找到了另一个"钻空子"的机会。

灰色清关主要的是指"包机包税"和"包车包税"。上世纪90年代苏联解体之初,俄罗斯急需进口大量便宜货品。为鼓励进口,俄罗斯海关委员会允许清关公司为货主代办进口业务。这些公司与海关官员联手,将整架飞机的货物以包裹托运的关税形式清关。后来,这一清关方式被推广到海运、铁运和汽运。

但其中存在的问题是,清关公司往往只为一批进口商品中的一小部分货物缴纳足额关税,或者以一批进口商品中税率最低的某类货物报关缴税。而且,他们一般不向出口商提供报关单据。

这种非规范化贸易形式成为中俄贸易的主流,特别是鞋类和服装贸易中更为常见。此前,有统计数据表明,中国对俄出口商品,有95%是通过"灰色清关"方式进入――这甚至成为中俄两国海关近年来对贸易额统计出现较大差异的最主要原因。

但绝大多数在俄华商都认为,"灰色清关"几乎是中国日用商品进入俄罗斯的惟一途径。由于俄罗斯行政执法上的不透明、不规范,有些部门的渎职和滥用权力,大量中国商品,尤其是季节性很强的服装鞋帽,如果选择"正常"的报关手续,一般要等半年以上,不仅耽误了销售期,而且最后办还是不办仍是个未知数。

2003年,中俄两国便成立双边贸易协调小组,中方首席代表是副总理吴仪。这个协调小组的一项使命,就是打击非法清关机构,解决历史遗留的"灰色清关"。

2004年1月1日,俄罗斯开始实施新的,进一步明确将对任何"灰色清关"行为予以惩处,轻则补交税费、没收商品,重则追究刑事责任。

当年2月12日,俄内务部警察强行没收莫斯科南部艾米拉贸易市场内价值3000多万美元的华商货物,主要是产自温州的中国鞋,理由就是该批货物没有合法的报关手续。2005年3月12日,同样的事件在莫斯科萨达沃特花鸟市场重演,此次被没收货物价值近1亿元人民币。同时,俄罗斯也在国内大力整肃和取缔清关公司。

2005年6月,中国国务院副总理吴仪建议,中俄双方应花大力气规范双方在海关、商检等方面的行为。双方应进一步发挥业已建立的规范贸易秩序合作机制的作用,通过对话与磋商妥善解决出现的问题。

但更多中国商人认为,在俄罗斯没能解决海关等部门的规范操作问题之前,中方想单方面解决这一问题并不容易。于是,变相的灰色清关方式开始在中俄边境口岸的小额贸易中出现――拎包。

姚军也说,当初走灰色清关的时候,一些发包公司的货车,一整个集装箱,外面表面上堆满了蔬菜瓜果,里面藏着的都是鞋帽电器等商品,而且这种做法在很多口岸还在盛行着。

姚军的公司一开始也受到了整顿灰色清关的冲击。但很快,他们发现,灰色清关道路被封堵之后,更多的在俄商户对拎包的依赖更强了,拎包客。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海关新政和"禁商令"

在这里通关的包,重量只有两种规格――35公斤和17.5公斤。这是因为,从去年2月开始,俄罗斯海关出台规定,每个俄罗斯公民每次仅允许携带35公斤物品免税入关。而在此之前,这个上限是50公斤。

当时,更加令姚军担心的是,俄海关的新政策还规定,降低每个公民出境携带货物的频率,将之前的每周一次改为每个月一次。

"这一下,每个俄罗斯人每个月能够拎回去的东西从过去200公斤减少到了35公斤,对我们来说,业务量的打击应该说是很大的。"姚军说,当时感觉,这个生意又遇到麻烦了。

但相比政府的政策制定者,从商者的智慧似乎永远高出一筹。

受到这个新政影响的远不仅仅是姚军他们这样从事物流和代理业务的经贸企业,在俄罗斯经商的大量中国商人更加难以接受这种货源渠道的堵塞。很快,他们就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扩大拎包客的队伍。

从去年开始,拎包客,人数的扩张成为抵消出入境频率和单人带货量降低的有效办法。

这个办法对于需要采购的商户来说,成本有所提高。但对姚军的公司来说,单个包重量的降低反而使包的总数上升了――因为在俄商户对商品总量的需求不会只增不减。而这就使得从事发包业务的企业能够获的更多的收入。

姚军的公司也进入了这些年来业绩最好的一年。但好景不长。

去年年底开始,俄罗斯将禁止外国人在商贸市场从事零售业务的消息一经传出,姚军就感到,麻烦又来了。

但事态的恶化甚至超出了他们自己的预期。由于在俄华商采购量急剧缩减,今年以来,每天过境拎包客的数量已经缩减到去年平均水平的一半以下,公司的贸易量也同期下降了一半以上。

姚军说,他们也在想办法应付这个打击。前几天,公司派人到北京雅宝路,联系了几家当地的货运公司,已经初步达成协议,这几家货运公司将长期给他们送货,"也许能先对付一阵子"。

但来自国内其他的地区的消息同样并不乐观。对俄服装鞋帽等商品最大的出产地浙江、福建、四川等省先后出台了限制或减少赴俄经商投资的政策。浙江省已暂停在俄设立商品城项目的审批,对在俄设立资源开发及加工贸易类项目从严审批。

令姚军稍为安心的消息来自对岸。4月初,对岸的消息称,布市政府将其辖区内的中心露天市场升格为贸易服务中心,包括中国人在内的外国人因此可以在那里继续营业。阿州的其他许多城市纷纷效法这一做法,将露天市场升格为贸易中心。

"对岸在清理零售业华商的力度好像并不是很大,如果能这样下去,或者形势会有转机。"姚军说。

但来自同在远东地区,与阿穆尔州邻近的哈巴罗夫州和滨海边疆区的消息显示,那里大多数本来以华商为主力的露天市场已经关闭。

此前,俄联邦移民署负责人也曾表示,完全禁止外国人从事零售业的法案有效期只到2007年12月31日,而在那之后,该法案可能"会被延长",也可能"会被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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